疫情暴发600天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吗健康
这一周,我问了很多人同一个问题:这场疫情,有没有改变你?你怎么去接受这样的改变?
之所以要这么问,是因为我跟几个朋友聊起来发现,越来越多的人正在被这场疫情裹挟着,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:我们恐怕短期内很难回到疫情前的状态,至少无法按照疫情前设定的目标,去过好这一生了。
他们被动接受这种改变,会在夜深人静时拥抱孤独的自己,也会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中打起精神,向新的一天出发。
处在这样的历史潮流中,每个人都无法独善其身。我听到很多这样的故事——
有人做进口海鲜生意,有两批进口水产入境,向中国海关缴纳仓储费后,却全部因为防疫,退回原产国;
有人开饭馆,赶上年春节疫情暴发,因为客人纷纷退订年夜饭,他几乎赔光价值20万元的食材;
有人毕业于大学,供职于演艺公司,由于剧院等演出场所严格控制或暂停演出活动,公司倒闭,行业进入「寒冬」,简历很难通过初筛的他,只得开「滴滴」至今……
然而无论自己是否愿意,他们的生活,都在悲喜交织中不曾停顿,不断向前。
健康界跟4位中年人聊了聊,他们的困惑和「重生」:
「除了死人,最该『躺平』的就是我」
老张,52岁,殡仪服务公司总经理:
人们总是将新生与喜悦相连,用悲伤和泪水形容死亡。很多年前,老张就相信,生与死,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人生两端,直面死亡,并给予逝者最后的温暖和尊严,是殡仪服务行业存在的意义,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投身这个行业。
老张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,负责北京6医院太平间的殡葬服务。年,北京遭遇「非典」疫情时,为了尽快处理病逝感染者的遗体,并做好消杀工作,在北医院,老张和同事们足足坚守了3个月没挪窝。
老张也算是「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」,然后,疫情还是给了老张当头棒喝。
疫情,不仅给他的公司「一顿毒打」,更有可能让殡葬服务业,「再也恢复不到往日的热闹」。
疫情刚发生时,口罩和消毒用品一度紧缺。为了保障员工的健康,当时被炒到80块钱一个的N95口罩,老张一买就是几百个;块钱一桶的含氯消毒水,能买多少买多少……
图:老张年年年初屯的消毒水,块钱一桶。
「没病不会死,医院太平间的逝者,我们根本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感染者,即使去世前做过核酸检测,在报告出来之前,我们得把每一名逝者当成感染者,去做好消杀。」老张说,活人要保持社交距离,逝者更要进行隔离。
为了避免太平间成为疫情传播的「引爆点」,疫情最严重时,逝者的遗体,不能存放在停尸柜里,而是需要被安放在单体冰柜中。
没有那么多冰柜,老张不得不费尽周折去购买了10台。疫情前卖1万多元的单体冰柜,也因此一度被炒到了2万元,最贵时候,安置遗体的冰柜被卖到4万元一台——涨了近3倍,这卖冰柜的,发的是可是昧良心的「死人财」啊。
老张不敢含糊,那段时间他几乎花钱如流水,可为了让跟着他一块儿干的兄弟们安心工作,也为了给予逝者最大程度的体面,他只能「不计成本」,购入消杀物品和殡仪服务用品。
老张遭遇的这顿「毒打」并未结束。由于疫情不时出现小范围爆发,很多外地患者取消进京看病的计划,老张负责的那几医院逝者数量,相比疫情前,减少了将近3成。
疫情防控常态化之下,人们逐渐接受了丧事从简。在医院里,送走逝者的环节,只允许三、五位直系亲属参与,疫情前那种「一来就是十几人」的送别场景,几乎再也没有出现。
「花圈、礼宾抬棺、专业主持,这些一次几千元的殡仪服务,都是为了给活人看的,如果来的亲属总共也没有几位,这类消费型的殡仪服务需求,也就越来越少。」老张说。
「干我们这行儿的,最大的愿望就是社会上所有行业都比我们赚钱多,那才好呢。」老张是位个性随性的老北京人,他欣然接受了疫情带来的殡葬文化改变、导致他业务量下降的事实,「别的行业遇到『寒冬』能转型,我们这行儿怎么转?总不能给花圈搞促销吧?」
如今,老张将公司管理工作交给了其他高管,自嘲他自己已彻底「躺平」,成为了旅游达人。年上半年,老张在北京周边省份玩了个遍,这个月(8月)他则跟朋友们自驾去西藏。他打算趁自己还不老,在国内多走几个地方,至于公司收入,只能「听天由命」。
图:老张这个月(年8月)自驾到西藏昌都游玩。
疫情让我成了跨省「飞刀客」
婚期随之耽误
陶伟,39岁,北京一整形外科医生:
遭遇年初手术量断崖式下降之后,陶伟知道,必须跟疫情前长期「驻扎」北京的工作状态告别了。
陶伟供职于北京医院,日常会在北京市内其他机构多点执业。
无论是隆胸还是吸脂手术,他都能娴熟操作,客人们的口口相传,让他一直有10万元左右的月收入。但是突如其来的疫情,彻底打破了这种岁月静好。
人们被迫宅在家里那段时间,医院亦难以招揽到客人,疫情趋于平稳后,由于外地客人进京受限,陶伟提供服务的几家机构也面临医生「僧多粥少」的问题。
行业遭受的冲击最直接地体现在从业者身上。收入腰斩、医院被变卖……在整形外科这个「低底薪、高提成」的行业里,客人数量,几乎是衡量机构和个人收入的唯一维度。
陶伟和不少同行经历了一段「至暗时刻」。有人南下到深圳去寻求出路,更多人则选择坚守,「大家相信在颜值经济时代,求美者的数量不会少。」
然而,个人乐观的心态,并不能改变整个行业的动荡。疫情的反复,让整形外科机构不断遭遇「降维打击」,陶伟不得不开始寻求出路——接受自己成为一名跨省「飞刀客」的现实。
陶伟与河南、河北等省份的医院达成了合作意向。医院医院将手术的利润进行「二八分成」,有的则是按约定好的价格「包天」,医院,做不止一台手术。
在「飞刀」这件事上,陶伟也被坑过。医院明明之前谈好是按月结算,却不断拖欠酬劳;医院院长干脆提出年底结算,陶伟却在年底发现,医院被变卖,院长跑路了。年年底,陶伟像个讨薪农民工似的跟院长要账,最终还是有几万元的手术费没有要回来。
「愿意请北京医生去做手术的客人,所做的都不是割双眼皮这种小手术,大部分是吸脂和隆胸,医院整形失败的修复手术,比如隆胸之后假体破裂,客单价都是几万元。」陶伟说,这样算下来,自己整体收入相比疫情之前并未下降,只是因为每周都要出差,跟女朋友聚少离多,婚期也很难提上议事日程。
对于未来,陶伟相信,中国并不缺少求美者,整形外科医生跟其他专科医生一样,只要技术好,多为患者着想,就永远不会失业。
「老百姓的收入,是影响整形市场最主要的因素。一旦经济下滑,市场必然萎缩。」医院医院院长郭树忠曾发文称。
这不,由于受到疫情波动影响,在停诊24天后,8月26日起,南京医科医院和医院有序恢复诊疗服务。
图:8月2日,南京某医院停诊当天,该院名医护人员参与南京市全员核酸检测工作。
此前,8月2月,新三板公司华韩整形发布《生产经营受新冠疫情影响的说明》,称该公司旗下南京医科医院有限责任公司扬州门诊部于7月30日起停诊,医院则于8月2日起停诊。
我不再只是维护
与医院、医生的关系
高远,41岁,体外诊断企业销售经理:年疫情暴发初期,医院检验科样本量下降的速度,超出了高远的想象。高远是一家进口体外诊断试剂产品代理商的销售经理。疫情暴发后,医院迅速收缩门诊量和住院量,这直接引发耗材和药品销售的大幅走低。
「那段时间,大量产品会做报废处理。假设一批试剂我们是按2到3个月为周期去备货,就诊人数降低之后,医院连续几个月都不会采购,我们备足的货卖不出,而这些试剂效期都很短,有的只有18个月。医院再采购,又会要求,试剂离失效期不能低于8个月。」高远说。多年的销售经验,几乎使他能够「平蹚」北京20多医院。疫情前曾经最多能够拿到40万年终奖的他,年只收到20万奖金,这对于月薪1万多的医药代表高远来说,是个不小的打击。
作为一名云南人,高远自豪于自己的战略眼光:十几年前,他「借遍全村」,也要凑足首付,在北京买房安家。即使短期内收入下降明显,如今每月多元的房贷对他也不是大的负担。
但是对于高远那些刚来北京求职的同事来说,当下的收入,已经无法支撑「在北京买房」的梦想。高远说,他们虽然失望,但是也不绝望,因为干他们这行的都相信,医疗是刚需,疫情也终将会过去。
事实上,疫情对医疗器械销售带来的影响,远不如政策来得更猛烈。伴随药械国产化趋势越发明显,以及近期扣响「发令枪」的安徽省临床检验试剂带量集采谈判议价公告,高远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工作的前景。
「很多时候,外界对医药代表存在微词,看似印象刻板,但这些印象并不完全是无中生有。实事求是讲,中国医药代表这个行业,在疫情前整体素质并不高,除了能讲述药品和试剂的性能、优点和适应症之外,更重要的是要懂『客情』维护技巧,医院、医生的关系。」高远觉得,从药械代理商行业来看,未来「代理商、配送商二合一」以及更聚焦国产品牌,或许都是趋势。
从个人职业发展角度看,跳槽到药械企业推广部门,是他的远期目标,但这需要他具备足够的专业能力。因此,这一年来,他报名在线课、学习国外更前沿的检测技术……他相信,「『金饭碗』不是求来的,是要靠给自己『镀金』的。」
因疫情滞留日本近2年
花吹雪,35岁,赴日医疗机构创始人:
作为境外回国人员,8月28日,是花吹雪28天隔离观察的第14天,她正在大连一家酒店中隔离。她对健康界说,「一落地就觉得特别安心,还是回到祖国的怀抱感觉更踏实。」
图:花吹雪在大连隔离中吃的盒饭。
花吹雪曾是中国赴日公费留学生,年,她在日本创立公司,主营业务是日本企业进军中国的战略咨询以及海外医疗。公司成立后,由于与医院等机构合作紧密,每年服务赴日体检及就医的客户达多人,她自己也需要不断往返中日两国洽谈项目。
年2月,花吹雪原本准备从东京回上海,由于当时国内的「抗疫战」正处在焦灼状态,花吹雪被迫退订了回国机票和上海酒店。
「我每次回上海,都住在能提供用品长期寄存服务的酒店,我的东西到现在还存在那里没有取,谁会想到,一场传染病流行,让我一年多没法回国。」她说。
疫情几乎瞬间切断两国人员往来,花吹雪的公司受影响很大,跨境医疗业务几近终止。「那段时间压力确实非常大,长时间不能出差,工作基本都是要远程处理,团队管理和业务推进,都受到很大影响。我的大女儿不能上幼儿园,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大量增多,身心俱疲,排解压力的方法是,工作累了就陪陪孩子,孩子不听话了就去工作。」花吹雪说。
她丈夫也是中国人,孩子出生后,跟随他们一直生活在日本。跟国内的同胞一样,在日本疫情防控最为严格的时候,他们尽量不出门,一家人在一起,大人一边远程办公,一边陪孩子游戏。
疫情暴发后,日本国门关闭,除了医疗签证的绿色通道外(仅限重疾),旅游签全部停办。一开始,花吹雪的同行们都打算撑下去,大家觉得年春天疫情应该就会平息。但是,到了年,由于德尔塔变异毒株导致的疫情严峻,日本政府多次扩大实施「紧急事态宣言」所涉地区,防止疫情蔓延。花吹雪和同行们这才意识到,疫情会常态化,恐怕业务很难再回到疫情前了。
花吹雪曾经担心,公司会撑不下去,但年夏天,也就是日本疫情刚刚爆发的时候,日本政府宣布对受到疫情影响的中小企业给予万日元(相当于11.78万元人民币)的补贴。在那之后,当地政府也推出了各种补助金和无息贷款,根据企业性质、受疫情影响程度、疫情前营收情况等情况,对企业再次发放补贴。靠着这些政府补贴,花吹雪的公司挺过了最艰难的日子。
现状不断在提醒花吹雪,公司转型才能寻到出路。公司业务逐步转向战略咨询为主,年,她和日本最大的医疗平台之一达成战略合作,「我现在正在做这家平台在中国的业务推广,主要会拜访国内的医疗渠道,洽谈合作,让项目尽快落地。」花吹雪说,目前在日本,算上实习生,公司还有不到10名员工。
这次带上两个孩子回到国内亲人身边,她打算至少过完年春节再回日本。「毫无疑问,国内的疫情控制得很好,如果可能,我希望全家人未来能有更多时候留在国内。」
图:花吹雪带着两个孩子在日本回国的航班上。
(应采访对象要求,文中人名均为化名)
来源:健康界
作者:李子君
健康界原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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